〔庭曦〕巷烟
漫长的雨季。
小巷地上的青石砖缝里钻出细小的青苔，撑宽了原本几不可见的缝隙。墙角微微下陷的地方蓄起低浅的水洼，一路过去像是雨后老旧屋檐下的水珠，缀成莹亮的一条线。
白底的板鞋踩过去，鞋头很快沾上些带水的泥沙，鞋的主人却不甚在意地继续往前走，经过的地方抖落一撮烟灰。
这是去学校最近的路，赵曦懒得绕远。
校门口挤得厉害。
各色雨伞互相紧挨，伞面上的雨水顺着弧度滑落下来，溅打上鞋面或是肩头，引起更大声的抱怨。赵曦没带伞，低着头从伞群底下走过去，把嘈杂丢在背后。
这天是周一，校门口有例行检查。
没有伞面的遮挡后雨势明显变大，赵曦随手拉高校服衣领，做工一般的项链顶端有点磨下巴，但他似乎不太在意，继续往里走。
“赵曦。”有人在后面叫了一声他的名字。
声音不大，但那个人自从站在门口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，现在这突然的开口已经足够吸引周围人的注意。
他有点烦躁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鞋尖沾上的黑色泥沙，烦躁感更甚。他知道现在身后一定有很多双眼睛正看着自己的方向，所以他既没回头，也没有忽视那个声音继续往前走，只是臭着一张脸在雨里站着。
很快有踩过积水的脚步声传来。
穿的什么破鞋，脚步声这么响。
赵曦面无表情地想。
故意踩的水吧，搞这么大动静，又不是聋了听不见。
赵曦继续腹诽，在烦躁中终于觉出下巴上传来的刺痒。
还没走到？
——一只微凉的手拂过了他的后颈，温热的呼吸贴近了一瞬又退开，之前的声音很轻地响起：“又抽烟？”
周一的早读照例贡献给了没做完的作业。
赵曦在一片掺杂着答案的吵嚷声里烦躁地埋头，把一只耳朵藏进臂弯里，喧哗减弱些许的同时心跳声也被放大。
咚，咚咚。
抽屉里好像藏着一个小人，在有规律地敲击着他紧挨的桌面。
咚。
更闷的一声响起。
赵曦猛地抬头：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？”
邻近两排瞬间安静如鸡。
林北庭垂眼看着他：“交完作业再睡。”
赵曦无动于衷地瞪他。
林北庭视若无睹。
赵曦怒火中烧地瞪他。
林北庭岿然不动。
赵曦......赵曦屈服了。他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书包，“唰”地拉开拉链后看向面前这人：“哪科？”
林北庭随手把手里的早餐放在他桌角，和刚才放下的豆浆一起：“写完的都交。”
赵曦无言地看了他几秒，埋头把包里所有的试卷和习题册都抽了出来，猛地拍进林北庭手里：“拿去，滚蛋。”
那一拍用了不小的劲，后排在那“啪”的一声脆响后更安静了。
林北庭神色自然地拿着一叠作业走了。
赵曦盯了几秒他的背影，愤然抓过早餐袋里的包子，一口咬下去半个。
前桌颤巍巍转身，看见他在做什么之后大惊失色：“曦哥，这不是......林哥的早餐吗？”
赵曦面无表情地嚼完嘴里的包子咽了：“他的早餐我不能吃？”
前桌又颤巍巍地转回去了：“能能能，林哥都没说什么那当然能。”
赵曦继续咬了一口包子，咀嚼的动作比刚才慢了不少。
草，刚才那下咬到舌头了。
“赵曦和林北庭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？我怎么看他们关系好差的样子。”
“男生之间不都这样吗，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，难道非要每天拉着手去上厕所才叫好朋友？”
“噫——你好gay啊。”
“我gay你个头！你找死是不是？”
餐盘被放下的声音。
“没有你想吃的菜了。”林北庭把盘子推到赵曦面前。
赵曦没什么所谓地把盘子拉近：“凑合吃呗，晚上回去再吃好的。”
林北庭“嗯”了一声，也拿起筷子：“刚才在看什么？”
赵曦夹菜的动作一顿，原本短暂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，抬起脸来非常诚恳地对林北庭说：”我们打一架吧。“
最后架没打成。
于是周围几张餐桌的人几分钟后都能看到，赵曦和林北庭面对面吃完饭后，端着盘子气势汹汹地走了。
下了一天的雨在傍晚时分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，云层底部依旧缀着一层浓重的墨色，只是始终很给面子，没有在学生放学回家的路上落下雨来。
学校附近的那条小巷因为积水太多且没有路灯，很多人都径直绕过，因此现在小巷里很安静。
只剩下走近才能听清楚的低声交谈。
“诶——你抽那么快干什么，不给我留一口啊？”赵曦看着眼前人指间的烟越燃越短，不由得出声问道。
“你早上不是抽过了。”林北庭微垂眼看他，呼出的烟气拂在赵曦脸上。
赵曦最近本来就在戒烟，看见林北庭在自己面前抽根本忍不住想抽的念头，语气很冲地解释道：“我那是早上太困了想提神才抽的，你又不困抽个屁。”
“我烦。”林北庭视线漠然，落在赵曦的校服领口。
“你烦什么？”赵曦随口接了一句，很快又想明白似的说，“我又没有跟别人一起抽，你烦什么烦。”
林北庭又呼出一口烟，白色的烟为他清晰的面部线条笼上了一层朦胧感，他没说话，只是隔着烟雾看着面前的赵曦。
“草，我真是服了，早上跟狗似的拉我领子闻味儿也就算了，昨晚谁把我折腾那么晚害我早上起不来困得要死的？你还有脸烦了？”赵曦这话像是给他这一天的烦躁开了个口子，说完犹不过瘾还想再吐槽几句，“诶我说林子，虽然我知道你一直不是人，但你最近也太狗了吧，你就不......唔......”
剩下的半截烟被人丢在地上，积水很快涌上来把火星吞没。
林北庭伸手蹭了一下赵曦的嘴角：“我的错，不该教你抽烟，以后我陪你戒。”
/终于想起来发了，我给自己跪下了……
彩蛋有一千五百字，所以一定要看，很赚（确信）
